夜半前席(一) (第1/3页)
曹cao身影一消失,刘协心神乍松。他呆坐了半日,到黄昏时分在经内侍提醒,才想起新修葺的水榭今日落成,晚上要在那里欢宴庆祝。 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,刘协明知道是为自己一人安排的宴席歌舞,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致,一晚上意兴阑珊,神情恍惚,早早罢宴。 明明是一样的路程,回去时却觉得更长一些。黑夜里逶迤的长廊,莫名让他想起旧日在洛阳宫中的情景。 相比之下,洛阳的皇宫总是要更恢弘广大,气象非凡的。只是他在那里度过的日子已经太遥远,只留下记忆里压抑阴暗的印象。等到他长大了,得以从长安东归之日,又只剩下一把火烧毁后的废墟。 许都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,他都快要忘记了在长安担惊受怕,忍气吞声的年月,忘记黑压压数不清的将士围住宫廷逼迫他乘上的那辆车,忘记李郭相争时射进他帷帘内的箭矢,侍臣忍饥挨饿时李傕送来的腐rou,和东归路上的辗转流亡,风餐露宿。 去年年底,从关中传来了消息,说郭汜被自己的部将所杀。 在世上,刘协最恨的人是董卓。董卓死的太早。其次是李傕郭汜。这两人之中,他更恨还没死的那一个。 自从正月曹cao带军返回许都休整以来,荀彧为其僚佐,又身担朝廷尚书令,诸事繁杂,已经有段时日无暇朝见。 他虽然身加侍中衔,为皇帝近侍,但因是曹cao的幕僚,并不常得天子召对。今日拨冗觐见,就被皇帝单独留下,这其中总该有什么缘由。 荀彧在前殿待诏,揣摩着皇帝的心思。 不久刘协换好了燕居服,入座对面,没有冕旒遮挡的面孔凝着郁气。 荀彧心中叹息。据说天子小时候活泼伶俐,惜乎心怀忧愤,长大以后竟然养成阴郁敏感的性格。 “荀卿何故叹气?” 荀彧答:“陛下,自从去年南征张绣,因其降而复叛,损失惨重,大败而归,致使袁绍在北骄矜日胜,东有吕布叛服不定,兖州居于中,腹背受敌,岂能不忧心如焚?” “朕听说,司空此次再征张绣,还算顺利。” “正是,眼下湖阳、舞阴都已攻克。如今钱粮即备,不日将相机再进,以图张绣。”荀彧苦心道,“许都朝堂之上,腹心之内,不可自乱。望陛下深察之。” 曹cao行车骑将军事,职在征伐背叛。可是何时出兵,又征讨何人何地,一应事务,由其霸府筹谋策划,决断已毕,报朝廷奏听之。事本僭越,竟然还责备于他。 “……朕不知乱从何来,”刘协顿了顿,怨言道,“卿总揽朝中一切政令,凡朕所不能详察者,宜自处置。司空以卿为朕尚书令,岂非此意乎!” 荀彧俯身告罪。 刘协亦悔失言,命其平身。 “卿所言者,南、北、东之势也,朕已知之。”他平复了心情,缓缓切入正题,“西面何如?” 荀彧坐直,沉思道:“关中长安,尽皆焦土;三秦之地,生民丧亡,百不余一。诸将盘踞,各自为营,以李傕为大,终究不足为惧。所患者,唯西凉马腾而已。” 刘协直言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