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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直到眼前人朝自己发话，栗鸢才终于抬起头，颈部关节因为僵硬太久而发出“嘎啦”的声音，眼底血色的视觉暂留使他将那人的脸认成暗沉的灰绿色。在失序的色彩里，他勉强看清她的五官，竟发觉她有些面熟。

    “...谢谢你。”栗鸢的声音像生锈水龙头里淌出的水，先是沙哑，到收尾时才变得正常。他一袭白衣却只有衣服下摆被死者的血液染红，颇有些灯下黑的意味。

    黎宣盯着他脸颊的伤口和血迹看，隐约能想见恢复期时他的脸斑斓的样子，“你会告密吗？”

    “你是想说，报警？”栗鸢见她不打算直接灭口，似乎只要妥协就能换来一命，他松了口气，小小活动了一下手臂，揉了揉发痛的头皮。

    “不会的。谢谢你。”他看进她的眼睛，笑得诚恳又狼狈，嘴角因为笑容的拉扯而抽痛变形。

    黎宣垂眼，轻飘飘地推翻他，“我不相信你，不过无所谓——”

    她捏住他的下巴，在距离上逼近他，几乎要与他鼻尖相对。肃杀的血腥气带着活物的体温缠绕住栗鸢，他的四肢百骸都仿佛瞬间被桎梏住。

    黎宣的眼睛眯成微笑的形状，话音却像是自深渊上浮而来。

    “我也可以杀掉你。”

    栗鸢的手抠抓着水泥地面，细碎的砂石在磨他的指腹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，他身上森森起了一层汗，毛孔都在经历漫长的颤栗。

    他碎碎地摇头，比发声回应更有承诺的力度。

    黎宣松开他，转过头打开闪光灯给尸体拍照。

    栗鸢先是被那光亮刺得闭了眼，而后眼含热泪地站起身，他的手脚不太利索，从地上捡起双肩包这样简单的动作他也只能颤巍巍地完成，他无比庆幸自己从来没有想过逃跑。

    “你先别走。”栗鸢检查了一遍书包里打包的盒饭完好无损后，才犹豫着摸向隐秘的夹层口袋，攥住一把纸钞朝黎宣的方向递过去。

    “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，作为答谢可以吗？”

    黎宣闻言将手电筒对准他，打量了一眼他的手，钞票的颜色设置或许有其规律，面值越高越鲜艳，而他的手里只是堆了一把黄沙，这些钱估计都不够她杀人的成本费。

    “不需要，你留着自己用吧。”

    黎宣顺手丢给他一件黑色冲锋衣，这本来是她从钟时竟衣柜里拿来给自己杀人后替换穿的，但他现在一身染血白衣太显眼，不让他换下衣服可能自己也早晚被搭进去，时间越拖她越觉得应该把他一起杀掉。

    她没好气地提醒，“口袋里有纸巾，把血擦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栗鸢顾不上羞耻，在她眼皮底下很快换好衣服，他一边整理衣领一边道谢，但黎宣并没有收下这一句无关痛痒的废话，她将他换下的衣服装进包里回收后便快步拐出了巷子。

    栗鸢咬咬牙，索性抱着书包往前追她，弃一地血色于不顾。

    “那个...同学...”他跟着她的影子，边跑边小声喊道，企图能够达到仅她可以听到的效果。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事。”黎宣不耐烦地停住脚步，脸色已经很难看。

    “我见过你。”栗鸢揪着书包背带，一字一句，无比肯定。

    “在一中公告栏上。”

    路灯下他的眼睛翳了一层阴影。

    黎宣在想她要是当街杀人，钟时竟有没有本事替她善后。似乎是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