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豆灯(nph)_吃人的树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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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吃人的树 (第2/2页)

意料地清醒过来,一把枯枝似的手将他推上巷口外的马车,以身体挡住射向马车的箭。

    造化这般作乱,六十五口人,无辜者六十有四,却独独逃了他这言行无状的不肖,不知天高地厚的杀材,令全家蒙受杀身之祸的罪人。

    金织捉了他,却不去复命,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活过三个春秋,草蛇蛆虫常与他为伴。金织从未想过善待他,有罪者又有何颜面再见辉煌日头,只蜷缩起身子做一个蓬头垢面的活死人。可他又放了他,将他送入宫中,摇身一变做了公主的私藏。

    世事竟可荒唐到如此地步,裴启衡不知道公主要他何用,也不知道该以何面目继续活着,死里逃生一场,甚至不知道圣上监斩那一日人头落地的到底是谁。

    闭上眼,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却很沉静,秋天最后一株落光了叶子的树,孤零零地站在寒风里,“公主说的对,如今我应是一个死人才是。”

    豆昭才不管他心中如何惊涛骇浪,她摇摇晃晃地站起,金丝缀玉的绣鞋柔软却并不轻巧,在鹅卵细石铺就的御道上走久了都令她酸痛难忍,显然担当不起爬树行梢的大任。

    “接住我,姓裴的。”

    声气未灭,她已从两丈有余的树枝上一跃而下,像一尾如水的鱼,激起浪将裴启衡的惊呼全数堵在喉间。待回过神来,这胆大妄为的小公主已经稳稳骑在了他的腰上。她穿的单薄,许是在外太久,身体的温度隔着衣衫传过来,凉得他一激灵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他忙不迭就要起身,却忘记了腿上还插着两支她的箭,带起锥心的疼痛。借了此番箭伤的光,冷汗此时才冒出,将里衣都浸湿。

    “扭什么!”她眉眼一立,眼见就要动气,他只好止住动作,任她的一只细软的手向后摸去,慢慢握住露在外的箭尾。

    “公主……”裴启衡嗫嚅着要说些什么,却被又一阵剧痛打断,公主竟然将那箭又向里送入几分。

    她还骑在他身上,一对玻璃珠子似的眼睛里尽是不耐,豆昭晃晃手中的弩箭,自顾自开口道,“小愿将你送来时只说我必然喜欢,却不想竟是如此一份大礼。你这张面皮生得好,像了世上最不该死的人,我倒舍不得杀你。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,不该今夜来这里。如今我给你两个选择,要么从此脱掉你年少翰林琼华魁首的皮,只做我豆昭俯首听耳的奴才,身子脑子都只归我一人所有;要么,”

    她轻轻转动起那支箭,直转得裴启衡一条大腿血rou模糊,连瞳孔都轻轻颤动起来,“要么我杀了你,只说这榕树又吃了人,倒也不费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话及此处,他总算明白过来宫里那些关于榕树的传说从何而来,难怪老树会吃人,难怪这树长得这样茂。

    艰难地闭上眼,他不愿看到她的眼睛里映出自己苟且偷生的无耻模样,背着六十四条带血的性命,那样该死,他却仍旧想活。

    “公主的树金贵,吃不得脏东西。公主许不缺奴才,却未必不缺狗,我愿做公主的狗,从此任凭驱使,拿这一条贱命相报。”懦夫的声音倒平静,与从前受恩纳赏时一般无二,仿佛星月从未变天,他还是那般清贵得意的少年郎。

    豆昭为他出乎意料的顺从讶然一瞬,却不深究。她自小在这权势通天的宫闱中长大,折了脊梁的东西最是不罕见。松开插在他大腿上的弩箭,随手将掌心的血抹在他脸上,“不许再叫公主。”

    正要起身,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问,“你方才要同我说什么来着?”

    不是献媚,不是求恩,地上的人睁开眼,仔仔细细地看她,“公主从树上跃下,可曾受伤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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