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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固定摆七个杯子,喜怒哀乐、爱恨痴,各自代表一个意义,统合起来,就是他的一生。确实没多长。他把杜言陌挑选的,属于“爱”的杯子寄还给他,没再补,也不打算补。他曾经通通打碎,让那些杯子代替他承受绝望,如今……不就一辈子?逼自己回到二十……不,他回到自己的十五、十六岁,他曾爱过一个男人,那样天真那样傻,可他真实坚信,自己与那人,能有一辈子。后来没走成,那人亲手毁了他的崇拜。可惜了,真的可惜了,幸福好不容易,怎就不敢了呢?其实,少了爱的一辈子,也就是忽忽的凑合着过了,他却牢固地守着,怕碎怕疼,有何意义?他安掬乐什么没有,杯子最多。想罢,他拿起一个黄色杯子,手蓦然一松,“锵”一声,四分五裂。他再摔。扔喜、碎怒、灭哀、无乐、除恨、不痴……仅余爱,以及青年送给他的,那只歪七扭八的杯子。这是属于他的仪式,做完了,安掬乐拿扫帚,将碎片通通扫起。心想他的一辈子,碎过了,就无须害怕,再一次吧,给青年、给自己一个机会,说到底,他们之间并没到回不去了的程度,一切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心魔。从前种种,譬如昨日死。他回到电脑前,跟乔可南道:“没事了。”Joke男:“?”菊花黑:“我砸了杯子。”Joke男:“……所以?”菊花黑:“你说得没错,能有多长,我不想折腾了,想买新的杯子。”找青年一起吧。上一次,他只令青年挑了一个爱;这一次,他想与青年手牵手,一并补完他的喜怒哀乐……没有保留,只有分享。然后,把那只代表爱的杯子,收回身边来。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决定吧,看他们是否真能走上一辈子。第六章玩到你不起杜言陌接到安掬乐电话,对方一劈头就问:“你还跟家人住?”杜言陌:“不,我搬出去了。”安掬乐:“那宾馆跟你家,挑一个?”他说得很白,杜言陌没底他这是打算跟自己和好,抑或只延续rou体关系,但不论哪者,他都不会不配合。“我家。”安掬乐:“在哪里?”杜言陌现今的“家”,正是安掬乐先前租住的哪一间。有些事,杜言陌年纪还太轻,或说压根儿没想过,之后才有所领悟:安掬乐是个地盘意识很强烈的人,他看似跟谁都好,却不轻易让人跨进他的私领域,有轻微洁癖,时常拿着滚轮刷滚啊滚的。心理学上讲,一直固执重复某一件事,就是一种病征,他一直以为安掬乐不过带他回家,可实际上,他领进人的,是他的心。这一点,直到他看见被安掬乐清过的屋子后,才惘惘明白。他把杂物清空,却把大部分东西留下—床架、茶几、沙发……还有杜言陌最爱躺的地毯,这块毯,安掬乐精挑细选,跑了好几间家货行,对质材计较至极,搬家时居然没带走。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,就不要了。可是,我分明还是你的,为什么你就不要了?那片白墙过于刺目,他问房东:“原先的墙壁呢?”房东一愣,也不懂他怎会晓得,答道:“请前往房客弄回来了。”杜言陌沉默,他上前抚墙,安掬乐做事向来细致,白墙上一点儿过往痕迹不存,他曾抹掉前半生的回忆和记录,如今又抹去第二次……全是为了他。大约那日哭得太惨,杜言陌没了眼泪,只觉得痛。他不敢去想,安掬乐在重新刷漆这面墙时,究竟怎样的心情。这屋各方条件都好,尤其历经前房客的设计、爱护,租价自然比一般要高,才一时没租出去,杜言陌二话不说便定下了,他刚接了个代言,酬劳不高,但租间房不至于是问题。面对着这般空虚又空荡的屋子,杜言陌启唇,说了一句:“我回来了。”而这次,再无人迎接。搬进来第一天,他躺在那张更换过的崭新床铺上,一滴眼泪滑过眼角。这是最后一次,他最后一次哭、最后一次后悔,接下来,他必须预备好一切,等待这屋子的前主人,再度回归。而这一回,由他来说:“你回来了。”……安掬乐来,见了屋内摆设几乎没改,只问:“房租多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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