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玉尘 (第1/2页)
“来了?” 黑金刚借着夜色从墙头翻下来,就冷不丁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,他没反应过来,趔趄两步,以一个有些狼狈的姿势扶住了墙。 “啊,来了。”衣裳蹭了墙上的灰,黑金拍了两把——今天除夕,他穿了件新的袍子,黑色的暗纹,衣摆滚着红色的边,端的是一派富贵模样,谁又能想得到,这位金尊玉贵的皇子会在夜晚偷偷摸摸来翻旁人的墙。 “今夜来这么早?”鎏金抱臂站在一旁,面色淡然,像是早知道会有这样一位不速之客。 “父皇的身体,太医说需多休养,宴席便早早散了。”黑金上前两步,“这么冷的天,在外面站着做什么,等我么?” 他将掌心贴上鎏金的脸颊,果不其然触及一片冰凉,立时便拧起了眉头,将人围着的狐裘使劲地裹紧了些。 鎏金身材瘦削,此时被宽大的狐裘整个地拢住了,半张脸几乎埋进雪白的绒毛里,将尖尖的下巴挡得严严实实,饶是如此,也看得出他脸上是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。 黑金自幼习武,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,即便大冬天,手掌也是温热的,贴在脸上很是舒服,鎏金便就着这个姿势,轻蹭了蹭他的手。 嘴上却向来是不饶人的:“谁在等你?我出来瞧瞧下雪了没有。” 黑金索性将他的两颊都捧进掌心,姿态是无比自然的亲昵,偏头吆喝鎏金院里的小厮:“沏壶热茶来。” “不必,早温上了酒。”鎏金拿下他的手,转身同人往廊下走——火盆烧得正旺,酒已温好,木几摆着几碟小菜,但少闲人两位而已。 听他要喝酒,黑金刚展开的眉头又蹙起来:“你......” “好了。”鎏金料到他会如此,随口打断,已自顾自撩起衣摆坐好,给自己倒了杯酒,“我是自小体弱些,这些年将养得也无甚大碍了,偶尔小酌几杯无妨。” “久病成良医,况且你不是时时叫御医来瞧,我的身体状况你怕不是该比我清楚?”鎏金托着腮,笑得一双狐狸眼都眯了起来,朝他摇了摇手里的酒壶,问,“要不要?” 黑金无奈,在他对面落座,将面前空空的酒盏推了过去。 鎏金为他斟一杯酒,黑金仰头一饮而尽,又将空空如也的酒盏递过去。 “心情不佳?”鎏金再次为他斟满,淡淡道。 黑金没说话,直到几杯酒下肚,身子后知后觉地暖起来,他更加烦躁,扯了扯裹得紧紧的衣领,突然开口说:“我要搬出宫了。” 他说着,目光紧锁在鎏金脸上,像是想从他的神情中竭力捕捉些什么:“父皇今日传我去,说要我出宫建府,想来过了正月就差不多了。” 然而鎏金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,兀自喝他的酒,吃他的菜,筷子都没停一下。 果然,黑金在心里叹了口气:“你就没什么想说的?” “恭喜?”鎏金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。 “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。”晚宴时已喝了些酒,加上方才那几杯,所有的酒意似乎都因为鎏金的这句话,在身体里瞬间翻涌起来,搅动着原本清醒的头脑,黑金深深地吸了口气,抬手握住了鎏金纤细的手腕,一双眼眸深深地将他望着。 鎏金拿着筷子的手被他挡在半空,两人对望片刻,各自都无言。 他知道黑金想听什么,也知道自己脑袋里绝不只是一句恼人的恭喜这么简单——他想着皇帝如今身体不济,正是朝堂躁动不安的时候,想着此时出宫建府就意味着黑金正式成为可当一面的候选人,与此同时作为最受宠的皇子,他也将成为手足的眼中钉rou中刺,此后更加坎坷万难。 而他们也绝不可能再如现在一般,有这么多的机会见面了。